风声如刀，切割着楚牧元残破的躯体。

他正在坠落。

穿透胸膛的伤口处，林清寒留下的【冰魄】剑气如同一颗冰冷的星辰，死死护住了他的心脉，却也让他的血液与灵力近乎凝固。那股看似致命的冲击力，实则是一股至柔的推力，将他送进了这片生机与杀机并存的云海。

他知道，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。

头顶之上，是数百道划破云层的流光，是无数道饱含贪婪与杀意的神识交织成的大网。

其中最致命的，是那只曾一闪而过的、由纯粹魔气凝聚的遮天巨手。顾长明的含怒一击虽被风无豫阻了一瞬，但那毁天灭地的气息，依旧如跗骨之蛆，锁定着他。

不能就这么掉下去。

楚牧元的意识，在【剥魂法】的后遗症下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冷静。情感的缺失，让恐惧与绝望无法干扰他的判断。他像一个旁观者，审视着自己的处境，计算着每一个变量。

识海中，那幅由九皇子赵景行提供的、早已被他刻入灵魂的苍梧山脉地下水文图，清晰地浮现出来。

观云台，正建立在苍梧山脉的主峰之巅。而在主峰之下三千丈的绝壁处，有一道被巨大瀑布遮掩的天然裂隙，那是通往地下暗河网的入口之一。

唯一的生路。

他强行调动着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左臂，抓住被剑气割得破烂不堪的衣袍，借着高速坠落产生的气流，奋力调整着方向。他就如同一只折翼的鸟，在狂风中笨拙而固执地滑翔。

云层越来越稀薄，下方犬牙交错的山体轮廓变得清晰起来。

那只魔气大手又一次撕裂云海，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抓了下来！

太快了！

楚牧元瞳孔猛缩，他甚至能闻到那魔气中混杂的、无数冤魂发出的腥臭。

躲不掉！

电光石火间，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一片如剑林般耸立的黑色石笋群。

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绝对理性的脑海中形成。

他放弃了所有规避的动作，反而将体内最后一丝能够调动的灵力，全部灌注于丹田那颗米粒大小的【虚空金丹】。

金丹微微一颤，一股吞噬万物的吸力骤然爆发。

他不再是“滑翔”，而是像一块被磁石吸引的铁块，笔直地、加速撞向那片最密集、最复杂的石笋地带！

“轰——！”

顾长明的魔气大手失了精准，狠狠拍在了那片石笋林上。

无数高达百丈的巨型石笋，如同脆弱的朽木，被瞬间拍成齑粉。恐怖的冲击波化作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，将方圆千丈的云雾一扫而空。

山崩地裂！

而楚牧元，就在那大手落下前的百分之一刹那，用脚尖在其中一根石笋的顶端重重一点。

他本就濒临破碎的腿骨发出一声脆响，彻底断裂。但借助这股反冲之力，他的身体像一颗被弹出的石子，以一个诡异的折角，瞬间改变了下坠的轨迹。

烟尘弥漫，碎石如雨。

这短暂的混乱，成了他唯一的掩护。

他穿过那幕天席地的碎石雨，视野尽头，一道银练般的巨大瀑布已然在望。

就是那里！

他用尽最后的力气，如一道离弦之箭，决绝地冲向那轰鸣作响的水幕。

“噗通！”

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吞噬了他。

头顶传来的喧嚣与怒吼，被震耳欲聋的水声彻底隔绝。世界，陷入了一片黑暗与冰冷的混沌。

他逃离了天空的围剿，却坠入了大地深处的囚笼。

胸口的剑伤，断裂的四肢，耗尽的灵力……以及那从骨髓深处渗出的、属于【冰魄】剑气的极致寒意，正与地下暗河的阴冷合二为一，疯狂地侵蚀着他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。

意识，如风中残烛，摇摇欲坠。